朱光正很聪明。

具体聪明到什么程度呢?

他整个初中没怎么学习,最后一个月随便学了一下,竟然就考了个不错的高中。

他整个高中也没怎么学习,到高二下半学期才开始认真去学,结果高三上半学期市一模的时候,就考了个全级第六,可谓是一鸣惊人。

他还能够自学各种复杂的电脑程序语言。

这玩意儿可不是那么容易学会的,就算是找专业老师来教,你也不一定能够学会,朱光正却能无师自通。

也正是因为他太过聪明,导致他形成了藐视一切的性格。

他看不起周围的同学,认为他们都是笨蛋,这些笨蛋的人生,他一眼就能看到底。

这些笨蛋要么高中毕业以后就去工厂打工,做个人肉机械;要么考上大学,然后毕业之后还是要去为他人打工。

结婚,生子,供房,供车,一切都是傻不拉几地按部就班,过着紧巴巴的无聊人生,直到老死。

他也看不起老师,认为这些都是被社会淘汰的low比,若不是被淘汰,谁会来做这个操碎蛋工资却只有四五千的可怜职业?

他连这世界上的规则和道德也都看不起。

认为这些玩意儿,就是用来束缚那些平庸之人的栓狗链,至于聪明人,他们会利用规则来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,会利用道德来操控那些傻不拉几的平庸之人。

他甚至连钱这玩意儿也看不起,认为这东西要赚的话,他随随便便就能赚一大笔,他不会为了这些废纸而去浪费自己的生命,他认为自己的人生注定会不平凡,就如世界上那些名头响当当的大人物那样。

他要么做爱因斯坦,要么做希特勒。

可是,当他父母接连死去他却无能为力,当他发现他很需要钱来给妹妹治病的时候,一切都变了。

他开始利用自己的聪明头脑,游走在法律边缘,疯狂地去敛财。

短短一个多月,他就赚到了十六万之多。

他利用这十六万,硬生生把她妹妹从死神的手里抢了过来。

可现在,近距离面对着赵正君,他这才发现,他自认为的天衣无缝,其实早已穿了个大窟窿。

这种时候,识时务者为俊杰,坦白从宽,抗拒从严。

老老实实交代其他犯罪线索,供出其他的犯罪团伙,争取减刑,才是他最明智的做法。

于是他语气一下子就苍凉了许多,不再是那副拽得不行的模样。

他对赵正君说道:

“赵队长,能给我一支烟吗?”

他从来没抽过烟,但是此时却很想抽烟。

赵正君见朱光正像棵水煮白菜那样萎蔫了下来,便知道他所说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。

于是站起身来,给朱光正嘴里塞了根烟,拿出打火机亲自为他点着。

朱光正只吸了一口,就剧烈咳嗽出来。

烟掉落在地上。

这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进审讯室,也是他人生之中第一次抽烟。

审讯室很凉,烟很烫。

都让人不太好受。

“警官,我要是将我所知道的一切都说出来,大概会判多少年?”

赵正君捡起地上的烟,吸了一口,这才严肃认真地说:“根据我国刑法第两百六十六条规定,诈骗公私财物,数额较大的,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,拘役或者管制,并处或者单处罚金;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,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,并处罚金;数额特别巨大或者有其他特别严重情节的,处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无期徒刑,并处罚金或者没收财产。”

“你现在的非法所得一共十六万多。我国法律规定,十万以上,五十万以下,属于数额巨大,也就是说,如果按照常规量刑,你会被处罚三年以上、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。”

“但是如果你转化为污点证人,帮助警方破案,那么可能会争取到两到三年的减刑,如果做出突出贡献,那还会得到特殊宽赦。”

朱光正面如死灰,他不怕坐牢,但是他却很怕他妹妹因为他坐牢没钱治病而死去。

他已经失去了父母,不想再连唯一的亲人也失去。

所以,哪怕是做一年牢,他也不愿意。

于是他第一反应就是:

“那我妹妹怎么办?”

他只觉得绝望无比。

随即却眼神一震,似乎想起了什么,然后连忙抓字眼说道:“赵队长,您刚才说只要做出突出贡献,就能得到特殊宽赦,也就是说,还有其他方法,可以不进行常规量刑?”

“您刚才把摄像头关了,也没拿记录本给我录口供,是不是意味着,我还有一线生机?甚至可以不坐牢?”

赵正君听了这话,不由满意一笑:

“朱光正,我就喜欢你这聪明的头脑。”

“很多事情都不用别人提醒,你就已经心领神会。”

朱光正两眼放光,就如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绳,他脸上露出欣喜,说:

“赵队长,您要我怎么做?”

赵正君又吸了一口烟,目光变得深邃道:

“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将你的背景摸这么清楚吗?”

“为什么?”

“因为我觉得你是个人才,可以为我们警方做出突出贡献的人才。”

朱光正欣喜意外,激动道:“我也这么觉得,我是个人才。”

赵正君见朱光正顺其自然就说出自卖自夸的话,只觉得这年轻人真够无耻的。

无耻得很有个性。

他问:“《余罪》这个电视剧你看过没有?”

朱光正一愣,一股不祥的预感隐隐约约升腾而起。

“看过一些。”

赵正君就说:“我要你去做余罪的角色。”

“卧底?”朱光正心中抗拒。

因为他知道,现实中的卧底,可不是电视里面的卧底那么炫酷。

现实中的卧底,一般下场都会很惨。

这时,赵正君却说:

“不过你放心,我不是要你去做毒贩的卧底,我要你去做的是诈骗集团的卧底。”

“贩毒的,和搞诈骗的,终究是有所区别的。”

“贩毒的基本上都是穷凶极恶之徒,砍人杀人什么事都做得出来。”

“搞诈骗的就不同了,他们虽然极其狡猾奸诈,但是求财不害命,所以你可以放心,你的生命基本上不会有什么危险。”

朱光正听了这话,却总觉得赵正君在忽悠他。

要真没什么生命危险,那他为什么不从自己的警队里面选人,而非要选他这个外人?

外人终究没有自家培养出来的忠诚,他就不怕朱光正反水?

还不是因为编制之外的人性命无关紧要,就算是出了人命,他也不用背那么大个锅,甚至能够完全捂下来。

朱光正心中如此想,还是问了一句:“为什么选择我?”

赵正君就解释道:

“我们发现你接的单子之中,大部分都是来自葡京集团的,也就是说,你和葡京集团已经打下了一些信任基础,而这个葡京集团,就是我们这次行动想要打掉的一个超级诈骗团伙。”

“这个超级诈骗集团,经营范围极广,涉及网络赌博、杀猪盘、资金盘、婚骗、传销、六合彩等等,每年让国内产生超过50亿的经济损失,可谓是破坏力极强。”

“我们最近几年,虽然打掉了他们好几个线下代理,但那都是小打小闹,除掉一个代理,过不了多久,又会出来好几个代理。”

“唯有直接打掉这集团的幕后主使者,将这个超级诈骗集团连根拔起,才能永除后患。”

“葡京的幕后操控者极其狡猾,至今我们警方连他姓谁名谁,长什么模样,出入过什么地点,都还不甚了解,只知道他有一个代号——‘黑先生’。”

“这种情况之下,我们反诈中心想要开展工作极其困难。”

“为了保证能够完成上级交代下来的任务,我们天河警方经过领导层的多日商讨,最后给出了一个方案,那就是派卧底打入葡京内部,获取幕后操控者‘黑先生’的犯罪信息,然后将其一网打尽。”

“朱光正,你接过不少葡京集团的单子,我们利用你打入他们内部,肯定会比用一个和他们毫无关系的人去打入他们内部容易许多。”

“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会选择你的重要原因。”

朱光正听了这话,这才恍然大悟。

葡京这黑恶集团他早就有所听闻,每次上非法网站,他都能看到各种葡京低俗的广告,什么性感荷官在线发牌之类的。

只是,他怎么也没想到,他接的那些千把块钱的小单子,竟然是这个巨大诈骗集团给他的?

这么大的集团,竟然还要给别人做外包?

他们就不怕被抓住把柄一锅端?

他不太相信葡京会这么掉以轻心,但是这时候他别无选择,因为这是他唯一能够争取到特殊宽限的机会。

于是就说道:

“我可以答应你去做卧底!”

“不过我有一个条件,如果你不答应我这个条件,我就算是死也不会听从你的命令。”

赵正君一笑:

“你不就是想让你妹妹得到更好的治疗吗?”

“你放心,我会利用我手头上的人脉给你妹妹找最好的医生,并且尽快安排她进行造血干细胞移植手术。”

“至于治疗的费用,你也不用担心,我会解决。”

赵正君可谓豪爽无比。

朱光正听了这话,只觉得赵正君说的这话不太靠谱,他一个警察而已,根本就没多少钱,竟然如此轻易就夸下海口?

不过他还是选择了相信赵正君,因为他别无选择:

“赵队长,希望您能言而有信!”

“只要您救我妹妹一命,我为您做牛做马都行!”

他以为他会像电视剧里面那样,马上就要开始他的卧底生涯,甚至连家人都不能再见一面。

可却不曾想,赵正君却说了一句让他意外不已的话:

“你现在距离一个合格的卧底还差一大截,所以,接下来我们会对你进行超高强度的专业特训,等特训完成之后,你才能去做卧底。”

……